文革期间,我时常被通知去“听写”,内容多为当时一些使用频率很高的词汇。开始还莫名其妙,后来听说与“反标”案件相关。反标就是反动标语的简称,反对“文革”、污损有关领袖的文字和图像也包括在内。今天已经很少见到这个词了,年轻人已经不知所云,就是中年人恐怕也早已淡忘。可是在“文革”时期,你要是和这个东西沾了边,轻则被打成反革命,重则被判刑劳改甚至丢了性命!
最后一次“听写”是在1976年的下半年,多年的疑惑在看到的一张《案情通报》才弄清原委。所谓的“听写”就是为破获反标案件,获得笔迹证据的一种手段。
1976年4月5日发生的以天安门事件为中心的反对“四人帮”、否定“文革”的全国性的群众非暴力抗议运动。姚文元组织撰写的《人民日报》报道文章,颠倒是非,把群众的革命行动说成是“反革命”活动,是“反革命”政治事件,并诬陷邓小平为天安门事件的“总后台”。很多正义人士纷纷用匿名信的方式表示抗议,在当时的环境下敢执笔投书的人要有何等的勇气,他们正是我们这个民族最早觉醒和最勇敢的人!这就是上图中提及“76.6.22特大反革命案件”的由来。此案是否破获,不得而知。不过即使破获了,2年后也会得到平反。
如果在文革初期,这些最早觉醒和最勇敢的人就不会这样幸运了。1967年1月13日有关部门发布《关于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加强公安工作的若干规定》中第二条规定:“凡是投寄反革命匿名信,秘密或公开张贴、散发反革命传单,写反动标语,喊反动口号,以攻击污蔑伟大领袖毛主席和他的亲密战友林彪同志的,都是现行反革命行为,应当依法惩办。”我们佳木斯市也曾发生过“69.1.1反革命案件”,也是以匿名信方式对“文革”提出质疑,此案后来破获,是一个叫孙维的人所为,被执行枪决,我还参加了当时的宣判大会,他戴着脚镣被押上囚车的情景历历在目。在佳木斯公安局肯定会查到当时“69.1.1反革命案件”的卷宗。
我为什么会多次获得“听写”的“殊荣”呢?因为一旦发生“反标”案件,公安部门会提供一个大致怀疑的范围,如“小学三年级到四十岁”“家庭成员解放后受过冲击”。恰好我两个条件都符合,特别是后者。我父亲在抗战时期1942年,曾在抗战后方四川省三台县担任过“军需中尉”一职,按着今年纪念抗战胜利70周年的标准,也算的上是一名抗战老兵。
就是这样一段经历,让他1951年毕业于四川川北大学企业管理系的知识分子,在国家建设急需人才的历史时期,没有从事过一天与他专业相关的工作,历次政治运动都是“优秀的运动员”。
直到他已退休后的第八个年头,黑龙江省双鸭山市人民检察院一份《撤销不起诉决定书》公函才姗姗来迟,除了有一点精神上的宽慰,已于事无补啊!此时,我父亲已进入暮年赋闲时光。
他不幸人生境遇,也直接影响我们弟兄5个。1971年7月14日我的日记记录了那天发生的事情:“今天,宫志航被光荣批准毛泽东思想红卫兵,我在会上也表了决心,我一定要努力学习主席著作,争取早日加入毛泽东思想红卫兵。”
其实真实的事情原委日记中并没有记载,宫志航同学在学农劳动中干活很慢,我经常去帮助他,为此老师还表扬过我。原以为我应该被批准加入红卫兵,为此,我还找到当时班级红卫兵中队长马友田“申诉”,并大哭一场。
等长大以后才明白,那时想加入红卫兵、包括参加工作后入团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家庭出身有问题的人要想在政治上进步比登天都难,他们所有的上升通道几乎都被堵死。“文革”前的高考,就有政审一关,无论你分数多高,如果政审通不过都以“不宜录取”处理。
文革伊始,随着臭名昭著“血统论”对联:“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的横空出世,对家庭出身有问题的群体迫害更加变本加厉,甚至在肉体上消灭。遇罗克在1966年写的《出身论》里,列举当权者残害“黑五类”(地主、富农、反革命份子、坏份子、右派份子)及其子女的手段,有过残酷的‘连根拔’”一句,指的就是发生在1966年8月惨绝人寰的北京市大兴县对“黑五类”的屠杀事件。1966年8月26日,大兴县公安系统传达了公安部长谢富治的讲话,从8月27日至9月1日,县内13个公社,48个大队,先后杀害了325人,最大的80岁,最小的才38天,有22户人家被杀绝,这在全国范围内绝非个案。
血缘之间固然会有某些遗传基因或相互影响,但因各代人生活的时代不同,个人经历不同,血缘之间也会有很大差异,甚至截然不同。“血统论”不存丝毫的理论和实践上的正确性,它作为文化大革命发动的伴生物而泛起,初期曾迎合了文革发动者实行“造反”的一定需要。然而,当它成为实现文革既定目标的障碍时,必定要遭受被打击的命运。就连“血统论”的始作俑者~谭力夫(谭斌)也被抓进监狱,尝到了被专政的滋味。
一九九七年颁布的新《刑法》取消了“反革命罪”,代之以“危害国家安全罪”。不知怎么的,从此好像再也没发生过“反标”案件。
自从胡耀邦出任总书记后,他让中国人不再填写阶级成分,并废除对〝黑五类〞等所谓政治敌人的歧视,让当事人第一次享受到了免于恐惧的自由,有了做人的尊严。
在胡耀邦诞辰百年之际,我希望当年“血统论”的受害者,都向伟人胡耀邦深深地鞠一躬,以表达无法用语言表达的谢意!
结语
1976年10月6日历史翻开了新的一页,王洪文、江青、张春桥、姚文元的驻地从中南海移至秦城监狱,中华大地开始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随着《国务院批转教育部一九七七年高等学校招生工作的意见》文件传达,上大学已不再凭手上的老茧,而是高考结束后的分数。
粮票逐渐失去功能,开始还能与小贩交换鸡蛋,再后来只有收藏家才对它感兴趣。
再也不根据祖辈的财富多寡和职业来划分阶级成份,每一个人都是平等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
被冠以“大毒草”的电影、古戏重新上演,一些西方国家电影也陆续引进,老百姓的业余生活变得丰富多彩。
数以千万计的知识青年不再需要任何理由,就回到了父母身边、回到自己熟悉的生活环境,开始新的生活。
……
时至今日,恐怕30年想都不敢想的小汽车已经进入了千家万户,一些大亨已经拥有自己的私人飞机,可以说“中国梦”的一部分已经实现。
凭着2张卡片(身份证+银行卡)你就可以饱览祖国大好河山;再办个护照你就可以周游世界,这在N年前,对于一名普通的中国公民是不可能事件。
现在,在大街上很难看见两个穿相同款式服装的人,即使有恐怕也是双胞胎了。
政治环境宽松,现在你就是跟习大大开个“玩笑”,只要不过分,他也不会跟你“急眼”。
一个叫马云的人改变了人民的购物方式,呆在家里,从淘宝网上几乎没有你买不到的东西。
……
吃水不忘掘井人,这一切变化要感谢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邓小平。没有改革开放,就没有今天以人为本、和谐健康的党和国家的政治生活,就没有今天中国人民空前的丰衣足食、安居乐业。虽然还存在一些改革不彻底存在的问题,随着深化改革一定会得到解决。我们都要珍惜、维护共和国今天来之不易的太平盛世!不由得让人想起一句歌词:“真的再想多活五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