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业革命首先在英国爆发,与其自由主义传统有关。
1215年签署《大宪章》之后,英国逐渐走向宪制,1688年光荣革命和随后的《权利法案》,标志着英国宪政初步确立。宪政体制下,作为社会主体的人被解放,获得了自由,随之思想开始爆炸,英国的哲学、文学、艺术、自然科学、技术、经济、管理等等都获得空前的大发展,各领域出现了一大批大师级人物。新体制下大量自由人的出现,以及自然科学的迅猛发展,加上新兴阶级利用国家政权加速推行经济发展的政策和措施,工业革命必备的各种前提条件迅速形成。从18世纪60年代开始,英国发生了对整个人类产生深远影响的工业革命,使人类生产力得到几何级的增长!
可以说,自由主义传统催生工业革命,工业革命加快自由市场经济和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形成。自由市场经济和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具有极大的内在动力,它使生产力保持高速发展,世界市场持续扩张。
资本主义对人类文明贡献巨大!但必须承认,从工业革命到二十世纪初的资本主义是有明显缺陷的,那时的资本主义是真正的资本主义,资本为王,资本肆虐,资本之恶不必怀疑,社会的不平等和不公正应该是普遍现象。被资本之恶伤害的社会需要治理!于是,各种反资本主义的思潮和运动出现了。十九世纪到二十世纪,社会主义由空想到运动到实践,似乎代表着正义和先进的生产关系,风靡世界。社会主义的初衷是建立一个更理想的社会,但其理论和实践能不能如愿以偿?哈耶克发现了其中的致命弱点,发现人们在改造社会的时候误入歧途,离弃了促进现代文明大发展的本质基础——自由主义。离弃自由主义道路,社会失去发展动力,繁荣达不到,自由被剥夺,公正成了谎言,改造社会的努力适得其反。
以上是我对《通往奴役之路》第一章——《被离弃的道路》的理解。
《被离弃的道路》正文前,哈耶克引用F·D·罗斯福的话:……并非追求利润的自由企业制度已在这一代人手中失败,而是尚未经受考验。哈耶克借此告诫社会:在经济事务中,不要离弃自由企业制度,在改造社会时,不要背弃自由主义道路。
哈耶克用启发式的提问,诱导人们思考改造社会的目的:“我们当中许多最优秀的头脑,不是已为建立一个更美满的世界而不停工作吗?我们所有的努力和希望,不是以更多的自由、公正和繁荣为目标吗?”并亮出鲜明的态度:“如果结果与我们的目标如此地不同,如果我们面对的不是自由和繁荣,而是奴役和苦难……对我们所珍爱的某些理想的追求,明显地产生了与我们的预期大相径庭的后果……那么,我们就已被邪恶挫败,我们成为了某种邪恶力量的牺牲品,对这些邪恶力量……我们一定要加以征服。”
哈耶克的忧虑并非无的放矢,在他写作此书时,欧洲正面临由社会主义的分支——纳粹(民族社会主义)导致的极权主义的威胁,但“至少在极权主义的魔影变成真正威胁之前的25年中,我们己经日益偏离了作为欧洲文明基础的基本观念。我们怀着如此崇高的希望和雄心走进的这个运动,居然使我们直接面对极权主义的威胁。”之所以面对极权主义威胁,在于 “我们逐渐放弃了经济事务中的自由,而离开这种自由,就绝不会存在已往的那种个人的和政治的自由”。令人痛惜的是,人们已经“受到德·托克维尔和阿克顿勋爵这些伟大的19世纪思想家的警告,即社会主义意味着奴役,但我们仍沿着社会主义方向稳步前进。现在我们已看到这一种新的奴役形式在我们面前兴起,却把这种警告忘得一干二净”。
不仅如此,“我们正在迅速放弃的不仅是科布登和布赖特、亚当·斯密和休谟、甚至洛克和弥尔顿的观点,而且是在基督教以及希腊人和罗马人奠定的基础上逐渐成长起来的西方文明的显著特点之一。不仅是19世纪和18世纪的自由主义,而且连我们从伊拉斯谟和蒙田,从西塞罗和塔西伦、伯里克利和修昔底德那里继承来的基本的个人主义,都在逐渐被放弃” 。
极权主义毁灭了现代人从文艺复兴时代起建立的个人主义文明,因为“个人主义在今天名声不佳,这个词和利已主义与自私自利联系在一起……最终形成一个彻底的逆转,完全放弃了曾创造了西方文明的个人主义传统……但我们所说的与社会主义和一切形式的集体主义相对立的个人主义,与这些东西没有必然的联系”。个人主义在中国的处境何其相似!
自由主义如何被离弃,社会主义学说如何兴起,哈耶克为我们画了一幅概略图:
……200多年以来,英国的思想始终是向东传播的。曾在英国实现的自由法则似乎注定要传播全世界。至1870年左右,这些思想的流行或许已扩展到其最东端。从那时起,它开始退却,一套不同的、并不是真正新的而是很旧的思想,开始从东方西进。英国丧失了它在政治和社会领域的思想领导权。此后60年中德国成为一个中心……无论是黑格尔还是马克思,斯特还是施莫勒,桑巴特还是曼海姆,无论是比较激进的社会主义还是不那么激进的“组织”或“计划”,德国的思想到处畅通,德国的制度也到处被模仿。尽管绝大部分的新思想,尤其是社会主义,并非起源于德国,但正是在德国它们得到完善。
……从前便是欧洲文明的共同遗产的东西,在纳粹之前已经成为“西方的”文明——这个“西方的”不再像以前那样指亚洲以西,而是指莱因河以西。在此意义上,“西方的”就是指自由主义与民主主义,资本主义与个人主义,自由贸易与任何形式的国际主义或对和平的热爱。
以上帮助我们理解什么是政治上的东欧、西欧,及其形成原因。
《离弃的道路》让中国读者反思,几代人为之热血奋斗的——自由、富裕、平等、正义——实现了吗?虽然中国没有自由主义传统,谈不上离弃,但在探寻道路的时候,是否同样误入歧途?可以肯定的是,中国始终没有走上哈耶克强调的那条道路。